我不是你的第一次！（八）

武喜宁

你们终于发现了彼此，在你已经快走到我和她身边的时候。
你的表情是惊讶的，仿佛不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方绯然，那种沉痛和忧郁瞬间代替了转瞬即逝的惊讶。而方绯然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面对着你，好象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嘴角抖了一下。我终于看到了她日记中所写的：对视的时候仿佛什么都不存在了，眼中只剩下彼此。四年没见的你们，一个眼神就能知道牵挂有多深。如果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也许我会被你们感动，即使你们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什么动作都没有。但是偏偏我是你的女朋友，我的心脏被自己处在这个尴尬无比的角色而阵阵抽痛。

先开口的是方绯然：“你……还好吗？”声音微微颤抖，好象在竭力掩饰着内心的情感。

你终于收回了目光，终于记得身边还有我的存在，转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告诉我你已经明白了我的做法。你习惯性地停顿一下，说：“好，我很好。”

沉默，谁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我坐着，看着你们两个站着。只感觉到手指冰凉，每次心里难受的时候，手都特别特别冷，眼泪随时都会流下来，呼吸也变得不自在起来。是我特地安排了你们的见面，是我打电话告诉你我已经有了答案，但是真正让你们见面了，我又后悔了。也许这一面，会让你们有机会走在一起，也许这一面，会让我彻底沦陷。

我没办法再忍受这样的场面，正要开口说话，方绯然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把我们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恩，我还在的。啊？你已经到了吗？那我现在过来吧，不了，还是我……”她的声音被硬生生打住了，朝门口望去。

是京逸。

他微笑着走近，有些不解地看着我们，随后在我们三个的脸上来回扫视。我以为他会对方绯然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却对着我说：“凌叶，你在正好，我有点事情要找你，你先出来一下。”

正好给我找了个借口走开，也许他们应该单独谈谈。我对你说朋友找我有点事，一会儿电话联系吧。你看了看京逸，看了看方绯然，最后又看了看我，点点头。

走到门口，我问：“京逸你找我什么事？”

“要抽烟吗？”他说着自顾点了一根烟，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来。

“你找我就是问我这个？”我傻傻地问。

“凌叶，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刚才那个人，是你男朋友韩涤非是吧？”

“恩，是的。”我也在他身边坐下来，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你们谁都没说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之前我就跟你说过，绯然和你男朋友的关系绝对不一般，现在我看出来了。”他眯着眼睛猛地吸了一口烟。

“给我一支。”我终于开口说道。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坐在台阶上抽烟。

你们在里面说些什么？你们在想些什么？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我给你们在一起的机会，我等着你们给我答案。自己没办法决定什么，就把这个难题交给你们，我的选择在你们之后。

我定定地看着门，看着人进进出出，也许你们就要出来了。

就这样过了很久，终于看到你们出现了，我扯了扯京逸的衣服，示意他回过神来。

你们两个走在一起多么般配，我难过地想。眼看着你们就要消失在人潮中，京逸突然将我拉起，说：“快，我们去看看，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会怎么样？”

是啊，我就是要知道你们怎么样才让你们见面的，我跟着京逸在路上跑起来。

六月的天，额头上隐隐沁出汗水，心却冰冷。
我和京逸一直跟在你们后面，不急不缓，不远也不近，和周围行色匆匆的人擦肩而过，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总希望这一切都是一个荒唐可笑的梦，醒来你还在我身边，听我说梦里故事的时候轻点我的鼻子，笑我是傻叶叶。但是一切都提醒我这是一个事实，无论面对还是逃避，它都那样肆意存在着，我在经历着有生以来最痛的一场变故。

你和方绯然并肩走着，既没有太靠近，也没有太疏远，那半个人的距离仿佛是经过精准测量的，一直保持着。听不到你们说什么，也可能你们什么都没说；一直都没看对方一眼，也许刚才已经一次性将你们缺失了四年的对视都补回来了。你们就跟我和京逸一样一直直视着前方，但是步伐却始终保持着一致。

我只是看着你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在哪条路上，一直走着，走着。直到你们在路灯下停下来，我才惊觉你们什么地方都没去，看情形应该是到了方绯然家附近。

京逸将我拉到了一边离你们很近的拐角处，正好可以看到你们，并且能够听到你们说话。

路灯将你们的影子拉长了投射在地面上，灯光有点昏黄。

你们看着彼此，我分辨不出你们的眼中是不舍还是无奈。

“我到了，你回去吧。”方绯然说。

“你，没话跟我说了？”

“……今天的见面是凌叶给我们的，她是一个好女孩，你要好好珍惜她。我们，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她的眼中似有泪要涌出。

一片寂静。

“唱一首歌给我听，好吗？”半晌之后你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呵呵，是的，我还欠你一首歌。”她凄然一笑。想到她日记中提到过你要求她为你唱一首歌。

“有多久没见你
以为你在哪里
原来就住在我心底
陪伴着我的呼吸
有多远的距离
以为闻不到你气息
谁知道你背影这么长
回头就看到你
过去让它过去
来不及从头喜欢你
白云缠绕着蓝天
如果不能够永远走在一起
也至少给我们怀念的勇气
拥抱的权利
好让你明白
我心动的痕迹
总是想再见你
还试着打探你消息
原来你就住在我的身体
守护我的回忆”

是《心动》，唱到中途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滑落，声音颤抖甚至曲不成调，但是我想这是我有生以来所听到过的最动人的歌。在那同时，我看到了你的眼泪，我从来不曾看到过，也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没有眼泪的人。我终于看到了你们最真挚最单纯的感情，两个错过了的人，一段七年未果的感情，也许是一辈子。

你终于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紧紧地，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我看到她在颤抖，双手欲抱却又垂下。

“绯然！”你声音嘶哑。

她终于抱住了你，伏在你肩头痛哭出声。

我的心被狠狠地掐了一把，却觉得很痛快，五年来从来没这么痛快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说不清楚这是为你，为我，还是为她。我知道，你们从来都没在一起过，我知道，这是你们之间唯一的拥抱。

不需要回头去看京逸，都能体会他现在的感受，我们都付出了最真挚的感情，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同时收到对方相应回报。而感情一旦计较得失，就失去了它最单纯的美好。

你们几乎是同时放开了彼此，也几乎是同时说：“你走吧！”“我走了。”

你转身离开的时候，方绯然在身后喊：“涤非！记得要快乐啊！只要你快乐，我就没有遗憾了！”

你回头一笑，说：“你也要快乐！一定要！”

我知道，你们就这样放开了彼此，一辈子。

那一刻，相信我们都已经得到了解脱。

离开的时候，京逸说：“在绯然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之前，我还是会照顾她，就算是用我一生的时间。”

那么我呢？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你正在等我。

“怎么站这里，钥匙没带吗？”

“你还没有给我答案，我怎么可以随便进去？”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吸气的时候仿佛牵动着心脏。

“说吧。”你平静地看着我。

“涤非，和你在一起四年，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即使到了今天，我还是能够肯定地说，认识你，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事情，我至死无悔。”

“……”

“我希望你能快乐。我会和她一样，永远把你放在心里。我想，即使我没办法成为你心里最重要的女人，至少你会一直记得我。我想，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也是最好的结局。”

你凝视了我很久，终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轻轻放在我的手心，说：“如果这是你最终的决定，我尊重你的选择。”

你走后我收到了你的短信：“我没有珍惜她，也没有珍惜你，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再见了，涤非。”打完这五个字后，我流着泪按下了发送键。

醉后方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