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苍茫 十二

挥笔畅想

上接十一篇
   农历十一月下旬，耀卿、丽红和她的表姐在黎明时从羊庄渡口坐着小小的木渡船北渡洛河一行三人来到首阳山火车站。因为今天是按照妈妈的安排：耀卿和丽红登记结婚前最后一次给丽红买衣服和其他的用品。到了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往西的火车缓慢地停到火车站，他们三个人急忙登上了火车。因为丽红和她的表姐是第一次坐火车，所以丽红好奇地在车厢里东瞅西看，她看到车厢两边整齐的安装着像连椅一样的座位，行李架上稀稀拉拉的放着旅客的被子卷，有几个用蓝帆布做的旅行包放在行李架的中间，给车厢带来了一点点的‘繁荣’气氛，她想：这就是火车啊！因为是冬季来坐车的人并不多，很多的座位都是空的，耀卿看着丽红呆若木鸡一样的站着乱看就说：
   “这里有座位，你们两个人赶快坐下来休息休息，到洛阳可能得一个小时时间，咱们下车以后还得跑路的。”他的话打断了丽红的思想，就急忙拉着表姐的手坐在了耀卿的对面，她坐下以后还用眼偷偷的看看耀卿。她心里 在想：啊！这就是坐火车啊！她听到咕咚咕咚火车轮子在道轨上有节奏的碰击声带动她少女的心也在开心地跳动：因为还没有和耀卿结婚就已经坐上火车了，她原来就是因为想坐火车才和他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矛盾。
    热恋的双方，三人在场无言语，单等花前月下时。一路无话，在洛阳下车以后就直奔西工的百货楼，那里是洛阳繁华的中心。耀卿在离开初级中学的时候来过一次，因为迷失方向他没有进到里面就匆匆忙忙地离开。虽然已经几年过去，百货楼还是老样子，楼顶还是红机瓦，墙还是蓝砖，只是楼顶上有几棵被寒风吹干的‘瓦松’和杂草在‘守卫’着它内部绚丽多彩的商品。虽然各种商品都是凭票供应，可是来逛商场的人仍然是络绎不绝。货架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布匹，什么的确良、蓝比基尼、红条绒、格子呢、花平布……样样俱全；柜台里有各种布鞋和篮球鞋、网球鞋还有雨胶鞋……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们看的眼花缭乱，在农村哪有这么多的的商品啊！
    他们三人一个挨一个柜台在看，丽红不是嫌东西贵就是嫌不适合自己使用，从一楼转到二楼她什么东西都没有买，快要离开百货楼的时候她才买了一面镜子和一把塑料梳子。耀卿问她：
   “今天是专门为你买东西来的，你怎么什么都没有买啊？”
   “东西实在是太贵了，比咱们家里贵的太多。”丽红很不好意思的回答。
   “就是再贵 也得买一件两件的。”
   “你是个憨子啊！浪费钱干什么啊！回家有多少东西不能买，来看看洛阳就心满意足啦！嘿嘿！”丽红害羞回答耀卿的时候发出了甜美的笑声。她表姐接着说：
   “耀卿说得对，丽红啊你还是买壹两件衣服吧！”
   “哈哈！姐，你看百货楼里哪有卖衣服的？”因为在那个时代根本没有买成衣的，需要衣服的人都是扯几块布料回家自己做衣服或是在裁缝店里做。丽红的话使她表姐羞红了脸。表姐又说：
   “没有卖成衣，也可以扯两块布回家你想做什么衣服就做什么衣服啊！”因为表姐见丽红没有买什么东西而感到惋惜和遗憾。
   “我的事情你不要管，我知道应该怎么样办。”丽红语气有点强硬。
   “不买就不买吧！是不是该吃饭了？”耀卿感到她的脾气很有个性就转了话题。
   “嗯！”她们两人同时的回答。
   耀卿把她们领到百货楼后面的小吃街，满街上空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给饥饿的人们增加了贪婪的食欲。“你们两个人想吃什么饭菜？买三份炒菜和大米饭吧？”他问。
   “不！就买三碗汤面条吧！”丽红回答。
  “那怎么会行？”耀卿认为她太吝啬，因为表姐在啊！
  “我就爱吃面条，其他什么我都不爱吃。”
  “好好！耀卿啊！你就买三碗面条吧，我也爱吃。”表姐好像是在解围。
  马马虎虎的吃完面条丽红说：“来一次洛阳不容易，俺三哥在洛阳拖拉机厂工作，咱们去看看吧？”
   “中中！我还没有见过三哥呢！”耀卿心里非常兴奋。他们三人步行来到洛阳东花坛西边的河南柴油机厂‘据说是拖拉机厂的一个分厂’。见到三哥以后意想不到的遭到了冷遇。晚饭有没有让吃，晚上耀卿就睡在舖了一条席子的水泥地板上，盖了一条薄薄的被子，到了后半夜冻得他紧缩一团还浑身乱颤。可能到黎明四五点钟耀卿起来到宿舍外面活动。他想：现在不知道丽红和她的表姐是怎么样度过这个寒风刺骨的可怜的夜晚！！他又想到：我是农民，她的三哥是工人，他怎么会看起我啊！真是狗眼看人低！这次耀卿遭到这样的冷遇，他没有气馁，他也没有生气，倒是激起他 拼搏向上的坚强意志，以后咱们走着瞧！七点钟的时候，丽红和她表姐来到耀卿面前，他看到她们两个人满脸怒气，知道她们也是同样的遭到了冷遇就说：
  “咱们回家吧！？”
  “走走走！赶快走！永远我不会再来这里啦！”他看到丽红的脸气的红里发紫。于是三个人飞快的离开了河南柴油机厂来的洛阳东车站，上了火车一路无话都是在心里默默地在想：人啊！怎么都是势利眼啊？怎么这样的人情冷漠啊？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一天来高兴的心情被她的三哥用一盆冷水劈头盖脸的砸下来，顿时三个人的心里都是冷飕飕的在打颤。
    下来火车来到洛河北岸羊庄渡口，渡过洛河丽红对耀卿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要对妈妈说，如果她知道后会生气的。”
   “我知道。现在我送你们回家吧？”
   “不啦！路上人多，看见了人家会说闲话的。”丽红在说话的时候还在左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人，她说完以后就急忙上了洛河大堤，耀卿看她的影子消失在视线以后才缓慢地离开渡口向龙止镇走去。他一路算算，说的是给丽红买衣服，结果她什么都不买，火车票三个人来回花了三元，吃面条花了六毛，买镜子和梳子花了一元六毛，总共才花了五元二毛钱，真是可笑之极啊！是她憨吗？是她傻吗？不是的。那是……？？
   耀卿回到家里给妈妈说了丽红在洛阳没有买什么东西以后妈妈吃惊得问：“是不是你们又惹别扭了？”
  “没有啊！她今天在洛阳是非常开心的，她就是嫌洛阳的东西太贵了。”妈妈听到这样的话她才放心的对耀卿说：
  “孩子啊！你和她结婚以后，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过日子的事你就不要操心啦！丽红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孩子。有她、我就放心了！也是我们母子两人的福吧。”他听到妈妈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龙止镇大队办公室在召开大队干部会议。新党支部书记侯士新的头剃的油光发亮，他用手摸摸了自己的光头就滔滔不绝得开始布置春节前的所有工作还加了很多理论的内容，让人们听得脑子里热乎乎而又糊里糊涂。他还没有讲完，副支部书记就打断了他的话题说：
   “都是农民出身，说那么多什么用处都没有用，还是说说每个干部的具体任务吧！”这时的侯士新才说到每个干部的具体工作。副支部书记又问耀卿：“听说你今年春节要结婚，是真的吗？”
   “嗯！”耀卿不好意思的回答。
   “好！年前没有你的工作任务。我知道结婚是非常忙的，如果你的人手不够可以给我说话，我会帮你办的。”
  “没有分配我的任务，就足够我的啦，还怎么会麻烦大队干部啊！到时候我请你们吃我的喜糖吧！”
  “哈哈！”副支部书记拍拍耀卿的头说：“你还得请我们喝你的喜酒呢！”
    新支部书记侯士新也接着说：“耀卿，不要忘记让我们也喝你的喜酒啊！”
  “一定，一定。”耀卿好像无话可说。…… 散会以后他一直在考虑如何登记，怎么样办理结婚，因为他没有父亲的坚强靠山，任何一点点小事他都必须考虑在自己的心里。
   
   在耀卿准备登记结婚的关键时刻，他的姐姐的婚姻出现了没有办法解决的大问题。姐姐在定婚的时候男方是在高中毕业，经媒人说合就匆匆忙忙的结了婚。后来姐姐的丈夫流窜到兰州在一个国营企业当工人，由于他是高中毕业有一定的文化水平慢慢地企业提拔他为技术员，后来他又考取了工程师。在他看来，和姐姐不是门当户对，因此他竟然提出坚决和姐姐离婚，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有人骂他是陈世美，有人骂他忘恩负义，也有人骂他是没良心，骂归骂，反正是婚已经离了，骂有什么用啊！男人啊！怎么地位一变思想就变坏啊！？怎么就离开原来亲密的爱人而另寻新欢啊！耀卿对当时男人的思想百思不得其解。姐姐无奈只好又搬回家和妈妈、耀卿一块儿生活。她在气愤里帮助耀卿办理他结婚前的一切琐事，妈妈也是悲喜交加，一半欢喜一半忧愁，真是家家都是一本难念的经。多亏妈妈不是心胸狭窄的女人，要不孩子耀卿的结婚大事是怎么也办不好的。
   天将黎明，树上是喜鹊喳喳乱叫，屋檐下的麻雀也来凑热闹喳喳叫个不停。俗话说：喜鹊叫、好来到，今天正是耀卿和丽红去人民公社登记的好日子。他听到喜鹊的叫声马上起床穿上棉衣，在棉衣外面又套了件蓝色卡几制服，穿一条崭新的蓝色裤子，带一顶新军帽然后到厨房洗了脸就坐在屋里等妈妈叫他，他想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也想装出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子，其实耀卿的心里比哪个人都着急。他在屋里坐坐、转转，想早一点听到妈妈的喊叫声。妈妈也早已醒来，只是看看天气还早，如果现在就去人民公社，他们肯定还没有上班，因而没有惊动耀卿，她想让孩子好好的休息休息，大概天下做母亲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心疼自己的孩子吧！
   “耀卿，快起来吧！吃了早饭还得到人民公社去和丽红登记呢！”妈妈在院子里喊叫。
   “知道啦！”耀卿答应着就跑到院子里。妈妈看他已经穿戴齐毕便哈哈大笑又说：
  “哈哈！你已经早已起床了，连衣服都穿好啦！饭已经做好，你赶快吃吃去吧！”耀卿狼吞虎咽地喝了一碗小米稀饭又吃了一个烙馍便精神抖擞的离开了家门一直奔人民公社而去。
   没有爱情的人生，不是真正的人生。耀卿今天等到了爱情的降临，说他是心花怒放还不能表达他内心万分喜悦的心情。他一路上照样哼着‘康定情歌’跑马溜溜的山上……，意思是他终于求到了丽红；还哼河南曲剧‘八件衣’意思是丽红肯定会剧中人一样飞针走线的做衣服。
郎才女貌的家庭肯定有很多人望尘莫及的。到了事先约会的地点——途中排水渠小桥他没有看见丽红的影子，怎么啦？她是不是又……，不敢再想下去。他不由自主地登上了桥面，突然他看到一个大辫子、漂亮的少女蹲在桥下水边在洗手，很有‘綄纱女’的风采和风韵，他看呆了！原来丽红先到一步，她可能是藏在桥下不愿让陌生人看见。耀卿没有惊动她，他在桥上看到丽红倒影在水中摇摇晃晃，真像一条美人鱼在清清的排水渠里和岸上的她在嬉戏。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影子也倒映在排水渠中。正在洗手的丽红猛然看到一个人站立桥头正往下看，她急忙站起来才看见是耀卿在呆呆的看她就装出生气的样子说：
   “你坏，你坏。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给我打个招呼啊！？还站在桥上偷看人家。”
   “嘿嘿嘿！你如果是猪八戒，就是给我钱让我看你，我还不看哩！”耀卿的思想很放松。
   “你啊！真是一个坏人，我比猪八戒还难看。”
   “难看、好看我都得看。赶快上来吧。”他说罢站在丽红洗手的排水渠岸上伸出右手准备拉她上岸，丽红不假思索地也伸出右手，他轻轻地就把她拽到岸上。这一拉手可不要紧，年轻的他‘她’们是第一次 触摸到对方清白的手，他们都像被强大的电流击中，浑身像酥了一样的在颤抖。丽红瘫倒坐在地上害羞的双眼呼闪呼闪地看着耀卿，耀卿的骨头架子像散了一样急忙靠在一棵柳树上嘴里还喘着粗气。丽红的手还在他的手中。等待双方心情稍一平静下来，丽红赶快抽回她的手上气不接下气问耀卿：
  “你是怎么啦？怎么你的身上带电啊？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你的身体带电，看把我击的快站不住了。”默默无语的过了四五分钟双方的感觉才处于平静。他们自己都在想：啊！这可能是爱情火花的迸发、爱情火花的迸发是多么迷人、多么令人兴奋、多么的撩人心肺……。
   “你站起来吧，我们还得去人民公社登记哩。”这一次他不敢再拉她的手。丽红也没有再说什么就站起来拍拍裤子后面的土，他们肩并肩地来到了人民公社民政办公室。春节前是登记的高峰，来登记的人有十几对年轻人，没有轮到登记的人，女的自然而然的围在一起小声议论她们自己才知道的事情，男青年有的大大方方在谈天说地，也有一些腼腆的男青年站在民政办公室外面看登记注意事项。还有一个像纨绔子弟的男青年 穿一身黑色西装，左手带着手表，右手装在裤子的口袋里，嘴里还叼着香烟，女方站在他的面前不知在说什么。其他的青年少女对其投以蔑视的目光，还有大胆的少女对其指指戳戳的在议论什么。是羡慕、是蔑视、是嫉妒、是……。丽红看到后马上来到耀卿面前小声说：“烧包！看看他那贼样！”耀卿向她眨了眨眼，意思是不要议论别人。她对他又瞥了瞥嘴，意思是如果你像那个年轻人一样烧包，我非把你踹出去不可。
   耀卿和丽红进到民政办公室，他们两个人窘迫的站在办公桌两边。办公人员问了他们两个人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又问了他们两个人是不是自愿结婚，他们都对答如流 。交了事先准备的相片，办公室人员飞快的填写了结婚证书，耀卿和丽红每人交了五毛结婚证书的成本费就算登记完毕，每人拿着自己的结婚证书笑眯眯的离开了民政办公室。虽然是冬天，他们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浸出汗珠。看看已经到十二点钟，两个人商商量量在一个小小食堂吃了一碗面条就离开了人民公社。
   耀卿回到家里，妈妈看到他喜笑颜开的样子知道他今天办理登记手续很顺利。从口袋掏出结婚证书交给妈妈然后他说：“这是结婚证书，我们两个人一人一本，妈，你好好的保存着吧。”妈妈欣喜地接过结婚证书 ，她用手摸了又摸大红的外皮，还掀开看着耀卿和丽红的合影相笑眯眯的对耀卿说：
   “孩子！现在的社会我知道领了结婚证书就等于结婚啦，到春节给你们举行结婚仪式以后，咱们要好好的过日子，你要记住妈妈的话啊！”
   “我知道，不会辜负你的教养之恩。”
   “这就好，还是你把结婚证书好好的保存，千万不要丢失，这是你人生转折点的凭证啊！”她又把结婚证书交到耀卿的手中。
   晚上耀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昼夜难眠，白天拉丽红的手上岸的场面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晃来晃去。他想到‘俄’伊萨可夫斯基曾经说过 ：爱情----是两颗心撞击的火花。但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撞击的火花’就像电流一样 使他终生难忘, 使他那样的陶醉、使他渴望……。当时他真想紧紧地抱住她，亲吻她红润的脸颊……。
   丽红回到羊庄的家里，她爸爸看见她高兴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的闺女今天登记一切顺利就说：“丽红，你跑了一天了，晚上的饭我做，你好好休息休息吧。”
  “爸！看你说的，我今天什么活都没有干，玩了整整一天怎么能让你做饭啊！我做的晚饭肯定你吃着满意，嘿嘿！”
  “中中中，哈哈哈！”她爸爸现在是内心里笑开了花。
  丽红和耀卿一样躺在床上大睁两眼望着跳动的煤油灯灯花，她年轻少女的心也随着跳动的灯花在激烈地跳动。她想了很多很多：开始和耀卿并不认识，后来经姑母介绍认识后嫌他不是工人，不能坐火车去大城市里玩，又把他送的彩礼没有告诉爸爸就退了，也不管是耀卿的妈妈从中说合还是爸爸的逼迫最终同意了这门亲事。经过和耀卿的多次接触慢慢地对他有了好感…… 我今天是怎么啦？在他把我拽上排水渠岸上的一瞬间我好像魂不附体一样的连骨头都变成软啦！这可能是爱情传递的信息吗？那不是电流，电流传到身体是非常刺痛的难受，而它传到全身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中华词典里没有词句可以形容的渴望幸福地感觉。从那一瞬间我真想偎依他胸前，迷迷糊糊的闭起双眼去体会青春爱的滋味……！我现在有点真的离不开耀卿啦！我原来的想法让狂风吹散吧!等到春节一结婚将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将告别青春少女的生活，青年夫妇将紧密携起手来去创造美好的明天！
    耀卿为结婚在做着准备工作，他虽然居住在农村，但结婚必然是人生的头等大事情。因此他叫了爸爸的生前友好泥水匠赵伯伯来粉刷院子和房屋。什么粉刷啊！原来的房屋都是土坯墙，就是在土坯墙上抹一层泥巴，再在抹了泥巴的墙上抹一层加了煤的白石灰膏.他第一天用人力架子车从一里多的地里拉了八车土，又担了五担水浇在土上。第二天赵伯伯来了以后耀卿又往土中撒了麦草开始和泥。赵伯伯往墙上摸泥，耀卿用十指耙子把泥送到墙边，一天的时间就把院子里的墙统统上泥完毕同时又摸了一层加了煤的白石灰膏。耀卿浑身粘满了泥巴和石灰膏，连脸上、头上都是大块小块的，妈妈看见了就笑着说：
   “你啊！弄的像土地爷一样！赶快去洗洗吧！”
   “想不到耀卿干活这么卖力气。”赵伯伯也说。
   “他呀！从小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如果一天没有活干，他就钻到屋子里写写画画。”妈妈说。“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而耀卿只是嘿嘿地笑笑不说话。
  第二天是粉刷小小的新房，面积有十四平方，中间还有一道隔子墙。新房是全部用白石灰粉刷的。顶棚用的是蔴杆勃 ，在上面糊了一层印花纸，在当时的农村看起来也美观大方。耀卿又在床上面的墙上亲自画了四扇屏:牡丹争芳、莲开并蒂、五色菊花、腊梅傲雪。在四扇屏上面又精心画了‘双鹊戏梅’横幅，耀卿是意思是：小夫妻两人肩并肩，在以后的生活中不怕艰难困苦，像腊梅花一样，在寒冷的冬天照样开出绚丽多姿的花朵。可母亲看了嘿嘿地笑着对耀卿说：
   “花喜鹊 尾巴长，娶了媳妇不要娘。”她的话本来没有什么意思，只是高兴，认为孩子画的太好啦！可是说话无意、听话在心，耀卿听到妈妈的话当时皱了皱眉头，也没有说什么。到了晚上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啊想：人人都是娶了媳妇不要娘吗？在生产队也有这样的例子，有的媳妇不让婆婆吃饭不说，还打骂婆婆的。他们是怎么样的想法啊？乌鸦知道反哺乳，畜生也会痛亲生的。耀卿百思不得其解。反正我们不会的。第二天他到供销社卖了两张图画纸又写了七个大字“海阔天空任鸟飞”盖住了‘双鹊戏梅’的横幅， 代表了他的雄心壮志，又在四扇屏的两边写了十个大字，上联是：室雅须非大；下联是:花香不在多。 妈妈看到以后就问他：
  “昨天你画的喜鹊怎么不见了？”
  “哈哈！昨天晚上我没有看好，喜鹊偷偷的飞跑了。”耀卿开玩笑的回答妈妈。妈妈又面带笑容拍拍他的肩膀说：
    “你这个孩子总是没有正经话，给我还开玩笑！”他没有再说什么就笑了笑跑到屋里打扫垃圾去了。
   耀卿居住的上房是一间半，那一半是祖上分给堂兄三哥的。耀卿的上房 先人已经居住了几十年，从院子进到屋里必须下五个台阶，为了在结婚时给亲朋好友一个好印象他一个人用架子车从洛河南边的地里拉土。虽然是冬天可他只穿一件布衫累的他挥汗如雨，他是从艰难困苦里走出来的人，所以他不知道什么是累、什么是苦。从早上到傍晚就拉了十七车，因为他的宅基有两米高就把土倒在路上，晚上用箩头‘箩筐’一担一担往屋里挑。一连干了两天耀卿劳累加身体受凉他感冒了。他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还是浑身乱颤。因为是高烧引起了气管发炎，咳嗽地床都在动。妈妈心疼的不得了，给他熬了酸辣汤坐在床边叫醒耀卿：
   “孩子！起来喝口酸辣汤会慢慢的好的。”
   “我不饿。”他迷迷糊糊地说。
   “不是饿不饿，你在发烧啊！赶快起来喝碗酸辣汤、出出汗身体就轻快啦。”妈妈一只手慢慢的掀开被子，她看到耀卿的脸色因为发烧而变成潮红潮红。耀卿忍着痛苦坐了起来背靠在墙上，他仍然感到头昏目眩、天旋地转。感冒的人口里的感觉是苦的和饮食无味的，可他一连喝了两大碗，为了赶快冒汗，身体快快地恢复健康，因为他知道结婚前的事情还很多，都必须他自己亲自来干啊！酸辣汤虽然不是灵丹妙药，可在耀卿的身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喝了以后又蒙头大睡，不到一个小时身上汗就把衣服湿了个透，顿时他感到轻快了许多，两天他都没有出门因为他的头还在疼在晕。也不知道是哪个爱管闲事的人通风报信，丽红知道了耀卿感冒的情况，在第三天的上午她就匆匆忙忙来到龙止镇来看望他 。人的思想就是奇怪的深奥莫猜，他看到丽红以后精神大振，宛如像没有感冒的人一样有说有笑。丽红感觉奇怪就背着耀卿问妈妈：
  “妈啊！他不是感冒了吗？”
  “是啊！快三天了，喝了几次酸辣汤已经好了许多，你一来看他，他今天就像没有感冒一样。”妈妈说完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丽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妈，你看你说的啥啊！”
   中午三个人一字排开坐在小凳子上吃着妈妈擀的面条，趁妈妈去厨房盛饭的时候丽红害羞的瞪了耀卿一眼：“装、装、装。”耀卿的脸像大红布一样不敢看她，低着头只顾用筷子往嘴里塞面条。丽红看到他尴尬的可怜像心里笑的比蜜甜。妈妈盛饭回来看见他们两个人在无声地开玩笑心里高兴地比蜜还要甜几分，因为妈妈盼得就是他们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啊！
  “对了！到腊月十五耀卿给你送好‘就是通知什么时间结婚’的事情忘记给你说了。”妈妈看着丽红说。
   “嗯！”丽红为了掩盖羞丑，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顺口嗯了一声。
  “听见了吗？嗯什么啊！”耀卿故意逗丽红。她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站起来瞪了耀卿一眼甩着大辫子就跑到厨房去，给他弄了个没趣。
  “谁叫你多嘴，应该你说话你就说，不是你该说的话以后不要多嘴。”妈妈也笑着批评耀卿。丽红在厨房听到妈妈的话就说：
  “妈啊!你吃完饭叫他把碗送过来，我刷锅洗碗哩。”她的真正思想是怕妈妈再批评耀卿。
  吃了午饭丽红因为有事必须回家，她告别妈妈以后又给耀卿视了个眼色正准备出门时妈妈又说：“记好吗？腊月十五你和你的爸爸不要外出。”
   “嗯！”她给妈妈送去了一个微笑就离开龙止镇往羊庄而去。耀卿看到她走路带动大辫子甩动的样子心里……。

  今年因为搞四清运动生产队没有搞什么副业自然会影响到社员的经济收入。年终决算每个劳动日才两毛六分，再扣去分配的粮食和其他的物资每个劳动日就剩四分钱了。耀卿分了一百五十元。虽然仅仅一百五十元也算给他的结婚费用解决了很大的困难，因为这些钱足够他结婚时候的花费。一天晚上赵密才来到耀卿的家皮笑肉不笑的问：
  “听说你春节要结婚啦？”还没有等到耀卿回答就又说：“怪不得你最近几天又是拉土又是粉刷院子，屋里的顶棚也糊上了花纸。”耀卿等待他下面还想说什么。密才看看他没有回答又说：“听人说还把你累的感冒发烧了。”
   “是的，我是春节要结婚，整理院子和屋里是为结婚准备的，我一个人干活是非常累的，累得我感冒两天啦。”
   “我今年春节也要结婚，因为生产队里忙，我什么都没有干 。都是爸爸和哥哥干的。”密才在转弯抹角地夸耀自己。
   “我知道你是工作为重的人，我怎么敢给你比啊！”耀卿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密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耀卿看他尴尬的表情也有点不好意思急忙转了话题又问密才：“你在什么时间结婚啊？”
   “腊月二十八。”
   “这么巧啊！是我妈妈看的‘好’，我也是这一天结婚的。我是不能帮你的忙了。”
   “那就各忙各的啦。”
  “只能这样了，不过你结婚的当天晚上我要去闹新房，因为新媳妇我是叫她嫂子的。哈哈！你可得准备些洋糖‘水果糖’和囍酒。”
  “中中，肯定肯定。”密才一边答应一边就离开了耀卿的家。耀卿看到他低着头慢慢的离去就暗自好笑：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经过几天的休息耀卿的感冒已经彻底恢复，他和妈妈一起到 供销社花了五十多元买了四块不同颜色的布料准备给丽红送‘好’用，还在私人家里买了十几斤棉花给丽红送去装被子。又花了二十几元买了两块蓝色卡叽布是耀卿结婚做衣服的。他和妈妈都盼望腊月十五这一天快快来到。
   好不容易盼到腊月十四。晚上妈妈在厨房忙活了半天，她炸了好多的油条，也是明天要给丽红家送的。这里的传统习惯是男方把油条送到女方家里，女方必须把油条再送给她本门的叔叔伯伯家以后随便说XX要在几月几日结婚了，以便他们早早的安排去送结婚的闺女。送闺女的人当然的娘家人，娘家人必须讲体面，所以接到口头的通知以后有钱人再买布料做件新衣服，没有钱的人家就借别人的衣服穿，总之一句话：不能给娘家丢人。第二天听到雄鸡叫过三遍耀卿就起了床，他到一户当工人的家里借了自行车，草草的吃了早饭，妈妈帮忙把给丽红的布料和棉花绑在自行车后面的架子上，又把油条装在柳条编的五升篮里‘能盛五升粮食的篮子’挂在自行车后面架子的右边，捆绑好后耀卿到屋里换了崭新的衣服就推着自行车往羊庄而去。
   丽红的爸爸也是很早就吃就早饭，他站在门口在眺望，盼望耀卿的到来。在九点钟的时候他看到耀卿穿着崭新的衣服推着自行车往他家走来，他连忙迎上去笑呵呵的对耀卿说：
   “盼你老半天了！赶快回家吧！”农村的人是爱看热闹的，谁家有新闻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们都挤在大街上来凑热闹，还七嘴八舌地议论，唯恐自己知道的少。耀卿看着大街上站了那么多的人，不好意思回答岳父的话低着头把自行车推到家。丽红当时也站在院子里等待耀卿，她看到他推着自行车进了大门就慌忙跑到厨房里再也没有出来。岳父帮忙把自行车上捆绑东西的绳子解开又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到屋里放在一张小床上，然后以宠爱的口气嘟囔丽红：
   “这闺女也不来帮帮忙，拱到厨房里不出来。”其实丽红在厨房里什么也没有干，她是非常专心听外面人的一切行动。当听到爸爸的嘟囔后就马上说：
   “爸！我在厨房里做饭啊！”她说完以后偷偷的暗笑自己在说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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