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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说我要带八十七岁的奶奶去寺院烧香时,家人都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八十七岁高龄,佝偻着腰,矮下去的身躯,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C”。她每走一步都努力想迈了老大的步子,却总是走不远。
家人都觉得奶奶年龄大了,寺院的人又多,要烧香还是去附近的小庙。可我想带奶奶去真正的寺院,为她一生的信仰找一个依托。
事实上,奶奶与许多农村老太太一样,不曾加入过任何宗教团体,也不吃斋念佛。烧香敬神,按照我们浅薄的说法,她只是一个“迷信”的人,可我相信那就是她心中的信仰!
奶奶常说:头顶三尺有神灵。记忆里,奶奶烧香时,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念一些大多听不清的话语。终了,听清几句:“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学习好,***无病无灾,家里人都好……”听来觉得落俗。
那时,刚在学校学到关于宗教、鬼神等知识之后,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对奶奶这种行为就该抵制。于是笑她“迷信”,不该相信这些所谓的神灵。听到我说这些话,奶奶总要在跪拜之后补上几句:“大慈大悲的菩萨,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孩子小不懂事。”
我考大学,弟弟考大学,找工作,凡是奶奶认为无法企及的所谓大事,她便求助于心中的神灵,希望万能的神能好好照顾我们、保祐我们。
有时候,我想,像奶奶这样不识字的乡下老太太,怎么会有这么朴素而顽固的迷信?而这些迷信中又隐藏了太多的东西,比如智慧,比如敬仰,还有太多的东西我们无法渗透,那肯定是奶奶也无法弄明白的,但这份算不上真正宗教信仰里面,却透射着深切的爱与浓浓的情。
她说最后一次去烧香,是在74岁那年,为了去还一个曾经在“神”前许的愿。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她在父母亲的陪伴下,踏着泥泞去山上的庙里还愿。她信奉一个非常简单的理由:神既然帮助了我们,我们在神前许下的愿就一定要兑现,滴水这恩,当涌泉相报。这便是奶奶心里的道理,沉着,不动不摇,即使世事多难人间多沧桑,天不变道亦不变。
……
这些举措虽然微不足道,但若一做就是几十年,其间的精心和敬意怎么估量也不为过分。
带奶奶去寺院那天,风和日丽,奶奶放下拐杖,从容的上香跪拜。她不是真正的佛教徒,记不清楚诸位菩萨的名称,也更不明白佛的真正含义。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中的那份信仰有了一个落脚点。奶奶说,她为我们每个人祈祷,儿女身体健康,孙辈工作顺利,学业有成。在她看来,这个生机勃勃的大家庭,全都是“神”的赐予。
尽管我不确信“神灵”的存在,可我又坚信“神灵”的存在。不以“神”的方式,没有腾云驾雾,没有神通广大,没有万丈光芒,就在这苍茫茫的人世间,在柴米油盐的生活中,在浓得扯不断理还乱的人情世故里,在虔诚跪拜的八十七岁高龄奶奶的心底,确切而且异常真实地存在着。
面对她心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她把一切心愿倾诉出来、把一切希望寄托出来。
她的信仰,只是她内心的至诚至善,跟人间和冥冥世界进行能量交换,她信的是内在的虔诚和善良。
这正是信仰的精髓,无论多么伟大的神灵,体现的也是宇宙大生命的虔诚和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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