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养儿防老》

小吕飞刀

     养儿防老（小小说）
                    □  飞刀
        年关临近时候，远在广州的金宝给娘打回来电话：今年带媳妇回家过年。
        金宝娘接完电话就开始激动了，按捺不住。儿子结婚三年了，孙子都给她造出来了，她却连媳妇、孙子的面都没见到。金宝是嫁出去的儿子啊！
        金宝娘一共生养了四个女儿，最后东躲西藏，避开计生办的人，硬要了金宝。可是五年前，老头子还没享着儿子啥福呢，就去了，金宝娘一个人孤息息地过。女儿都很孝顺，想接妈一道住，金宝娘说啥不同意——
        “娘是有儿的人，咋能让外姓人养活。有你金宝弟哩，他脸往哪搁，他说不要娘了吗？”老太太很倔，理也很切。闺女们叹叹气，放下礼品，开始帮娘收拾屋子。
        金宝去广州打工好多年了，刚开始还回来。最近三年可是没往家跌个脚子。
        儿子今年要回家过年的消息，被金宝娘早就吵吵的全村庄的人都知道了。腊月二十八，小小的村庄里驶来了一辆黑色小轿车。金宝头发皮鞋锃亮，皮衣板裤，确实是阔了的样子。
        再看看金宝娶那个媳妇，村里人也都收回了羡慕。年龄明显比金宝大很多，眼窝深陷，皮肤黝黑，除了满身的珠光宝气吸引人的眼球外，再也找不到想让人多看两眼的理由。
        金宝姐姐姐夫们当然都到场了，一大家人热热呵呵都拥到屋里。老太太想抱孙子，小孩子认生偏不让抱。金宝娘没意思的苦笑笑，说：“娃子没回来过，不认识奶奶呢。”却抖抖索索掏出一百块钱往孙子兜里塞，小孙子不明就里“哇”一声哭了。那女人脸上很不耐烦，却没说什么。金宝娘觉得自己亲热得过了头，很没趣。
        头顿就是大米饭。金宝娘听儿子说媳妇爱吃大米，早教大女婿买了袋大米。可是，媳妇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用广东话跟金宝嚷嚷着什么。看样子是不合口，金宝也用广东话跟她说，大概是解劝什么的，因为他脸上笑得很尴尬。
        家里冬天冷，金宝娘把煤球炉子放到金宝屋里，女婿装了管道通到屋外。吃过饭，金宝开车去镇上买了两个暖风扇，把煤球炉还给娘装上，说：“小孩子怕煤气。”
        金宝娘心疼电，更心疼孙子，说：“娘考虑不周全，你媳妇受些委屈。”金宝劝娘说：“她们那边人情淡，娘也不要介意。”顺势给娘塞一沓钱：“这是一千块钱，娘别让，她看见了不好。”金宝娘抬起的手就放下了，也没说什么。
        白天金宝开车带媳妇孩子出去转转，姐姐、亲戚家都去走走。女人不说什么话，就是电话特别多，不然就是抱着手机翻来覆去玩。晚上回来，早早就躺被窝里看电视。
        金宝娘想和媳妇孩子说说话，可是哪有时间呢？
        大年初一，女人就嚷着金宝要走。金宝跟娘说：“娘，公司事务多，明天得回去。你可不要心里不舒坦，真是很忙，不能陪你过完年。明年吧，明年再回来。”
        娘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话出来。背过身去厨房忙活，金宝看见娘用衣袖擦眼睛。
        晚上金宝要上门睡觉，娘却推开门进来。“娃子明天走了，娘来跟你们说几句话。”
        金宝媳妇坐在床上玩手机呢，看见老太太进来，欠了欠身子，却没有说话。金宝娘走两步靠床坐了，从兜里摸摸索索掏出一个红布包来。
        “宝家的，你们结婚我这做老的也没能尽点义务，娘心里很过意不去。”女人愣愣看着金宝娘，似乎听不大懂她的方言。金宝给她说了，她才说了一句：“没关系了。”
        金宝娘小心翼翼把布包一层层展开，一只金灿灿、沉甸甸的大镯子露了出来。女人瞪大了眼睛，迷惑地看着这个她很陌生的婆婆。
        “这是我们老罗家的传家宝，你们奶奶传给我，今天你成了我们老罗家的人，我就传给你了。这也是娘的心意。”金宝娘把镯子放到儿媳手上，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去了。外面风很冷，金宝娘回手把门带上了。
        金宝娘正要睡呢，金宝在外边敲门叫。金宝拿了电暖扇进来，对娘说：“她让给你送过来的，我们那边一个够对付着用。娘，我对不起你。”说着，金宝流下泪来。
        第二天，金宝还是和媳妇回去了。大年下的村里都是悠闲的乡人，有人问：“金宝，年也不过完就走哩？”
        金宝笑哈哈说：“没办法！人在江湖嘛。”金宝娘一直送到村口，金宝跟娘说：“娘，回去吧，明年再回来看你啊......”
        “哎！”金宝娘不置可否地答应一声，汽车一溜烟就跑远了。年初二这天天变了，冷起了脸。金宝娘把手抄进袖子里，慢慢地踱着回家。（1625字）
               

冰川枭狮

听音轩

唉，养儿防老，靠得住吗？

十八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