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忧兰《转载》

雨做的云

       忘了是哪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我在一排开满了紫荆花的树下经过，满树的深深浅浅、淡白粉紫，花香袭人，冷暖自知。石径上落英缤纷，让人不忍心踏上去。不知是那一刻的花香击中了我，还是是隔世的记忆击中了我，就在树下久久出神。我想，到了该为花儿写点什么的时候了。
      我难以描述木棉絮坠落的美丽。那也是许多年前一个异常晴朗的午后，蓝得发湛的天空，碧绿耀眼的草坪，我也曾坐在一棵高大的木棉树下休息，一阵风吹来，还未曾感到凉意，便有木棉的棉桃从树上落下来，在空中不断下坠，发出成熟的爆烈声，那是怎样一种美丽的粉身碎骨啊！棉絮从壳中飘散开来，纯白的，有些发亮的，在蓝的天、绿的地之间徐徐降落，任意舒展，刻画出风的形状，那一瞬间的洋洋洒洒，那一种奋不顾身的兀自堕落的美，一直充塞在我的心头，使我这么长时间来一直以为木棉壳在成熟时的爆烈声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声音。它意味着一场美丽的降落的开始，一个无暇童话 的发源。那一种美，与华丽无头，与喧嚣无关，与大红大紫无关。
　   在那时的每个清晨，我都会选择一条最曲折也是最充满魅力的道路行走。两边的石壁上垂下长长的绿藤，长着排成串的嫩黄色小花，学名叫做“云南黄素馨”的；或者爬满了牵牛花藤，放眼望去一片深深浅浅的紫色喇叭；还有紫葳，这个季节已经收起了它橙红色的花筒，只留下木质坚固的藤攀附在石壁上。我甚至见到了富丽堂皇的牡丹，盛开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旁边长满了一种俗称“蛇枕头花”的植物——它有着团簇状亮橙色的花，我因了它太阳般的颜色，叫它“太阳花”。还有蝴蝶兰，成片成片地生长着，远望去倒像是一条美极了的花毯，不知何方仙子才能凌波微步，从上面走过。
     某日，我忽发奇想，花儿会不会也如我一样，经常思考些譬如说生命的意义之类形而上的问题？若也痛苦地思考，又如何能安然地盛开？人们也从不去探究花儿存在的意义，存在着就合理了。可人们为什么总对自身的存在产生各种疑问呢？只有到了活着都成为奢侈时，人们才发现，活着本身就是意义。我仍然痴迷于每一朵花的色泽和神态，徘徊在花前许久，不至绝望不肯离去。每每我都迈着微醉的步子，呼吸着熏香的风，忘了时间也忘了伤痛。
  　　  回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等我忍不住再次回头时，暮色里，那些花儿，又变成了一个迷蒙的记忆，花香如梦，提醒我曾经走过来的，那些清新秀美的春日，那条雨润烟浓的长路。忽然觉得，也许人生真的就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