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故事新编（七、八）

冉阿让

郓哥轶事

                                  七
      郓哥殡葬完老爹，就找管行车的吏员问赔偿问题，，刚好《事故认定书》也打印出来了，郓哥忙央求人给念了一遍，是开车的负全责；又一打听才知道那天开车撞死老爹的中年妇女是管政法的副书记金翠莲！
      说道这里，可能有人会纳闷——连我也纳闷，金翠莲自从在延安被鲁提辖解救出来后，不是在赵家庄赵员外家做小吗？她如何又跑到这阳谷县，而且又当了阳谷县管政法的副书记呢？说来话长：金翠莲自从当上赵员外的二奶后，凭着床上功夫，得到赵员外的专宠，餐同桌、出同车、卧同床，赵员外对她是百依百从，金翠莲要读书识字，赵员外就请了一个家教，学了几年，勉强读得通小人书，就花钱买了个中专毕业的文凭。她又想学经商，又去站了几个月柜台，说是自己要磨练磨练。这期间，认识了初来阳谷县当县官的高俅的侄子高廉，很快打得火热，高廉就将她从柜台边提了出来，去县里当了女权学会的会长，金翠莲有了靠山，干脆甩了赵员外，做了高廉的情人；此后，高廉升一级，加一品，金翠莲也跟着挪一步，待高廉当上武鸣市的五品市长时，金翠莲也就调到阳谷县进了班子并且又升了管政法的副书记了。
      那天高廉来阳谷县视察旧城拆迁改造工程，住在孙二娘开的《大宋宾馆》里，要她去约会，金翠莲接了电话，嫌司机跟着碍眼，就自己开车，因为驾技不熟，也无执照，又急于约会情人，就出了事故，她当时掏出手机，给公安局长打了个电话，说了情况，就头也不回开车去了宾馆；至于丧葬费，是由管事故的单位先行垫付了十多两银子，再后来让财政局拨款补上。
      郓哥就与那管事的吏员说：“现在物价贵，仅火化安葬就把十几两银子花完了，她总该再给些补偿吧”？那吏员说：“你这事情我们能调解下吗？你要不同意，按宋律可以到法院起诉”。郓哥就请了经常在法院门口替人写状纸打官司的律师张铁嘴，张铁嘴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是气愤，表示愿意无偿给他提供法律援助，，待明白对方是金书记时，便顿时焉了下来，说诉状可以代写，须他自己去立案，也不再替他当律师了。
      郓哥拿了状纸去到立案庭，庭长接住看了看就说：你走吧，不立案。郓哥问：咋不给立案，庭长不说理由，只催他走。坐在一旁桌子边的一个年轻人嫌他问的多了才说，你想敲我们饭碗呀！那是我们能立案判的事吗！去年因为县里的明星车具厂欠外地银子不还，人家按照大理寺的规矩，让我们协助执行，这边我们刚冻结了账户，县长就把俺院长叫去，拍着惊堂木大骂：什么宋律不宋律，在咱县本太爷说了算，你这院长当腻了吧，不想干就滚出本县！那边批发，这边零售，院长回来又将怨气撒到我们身上，把我们骂了个狗血喷头，当天又把账户给解冻了。郓哥听了，也没办法，又想到老爹一辈子命苦，一路哭着回了家里。街坊们见了，只是叹息，内中也有几个有血性，敢打抱不平的，就撺托让他上京告御状，还帮着做了个纸牌子，上边用朱砂写了个大“冤”字，叫他揹上，又给凑了几把散碎铜钱，让他上路。
      郓哥没钱坐车，只得扒了运煤的货车，路上风餐露宿、忍饥挨饿，几经辗转，去到汴梁；谁知刚进得城内，便被几个面目狰狞之徒按住，强行拉到一边，唤过一辆汽车，将他送到一个安装着铁窗铁门不为人知的院子（后来才晓得是收容遣送站）；原来这汴梁地面，更与别处不同：那里既有外邦的常驻使节、新闻团体，还有异域来本朝做生意的长着大胡子、蓝眼睛或黑或白的男女以及皇亲国戚、阁老大臣；这天子脚下，是容不得一点乱的。宣和之初，各地童生会盟京城闹学潮，天子受惊，急调了一百万大兵才镇得住局面，为此还捋了几个不听调的都统；此后，就颁布了《大宋朝信访管束法》，规定所有事件均应就地解决处理，不准越级上访；又在京城添加便衣巡防，昼夜执勤。还命那地方上的府、道、州、县选派得力干员，常驻京城协查，一旦发现，查明身份，即由所在州县解回处理，郓哥也就顺理成章地被押回了阳谷县，送到了收容所里。
      县太爷听了公安局与信访处的汇报，大怒，他虽然知道这事件是金翠莲的过错造成的，可更清楚金翠莲与上面高廉的关系，所以，对金翠莲不但不敢追究交通肇事的刑事责任，连行政责任也不能追究；出于对自身利益（朝廷昭示：对一年内连续发生五起进京上访事件的，就地免去县太爷官职）和稳定社会治安秩序的考虑，当即要求公安局按《大宋朝信访管束法》尽快从严惩处郓哥，以警示后来者。
      公安局长不敢怠慢，连夜派人提讯郓哥，叠成文案，上报批准，次日就将郓哥送进了劳动教养管理所下属的砖窑里揹砖去了。

                八
      郓哥初次进劳教所，并不了解这里的情形，免不了还得吃亏受气，你想这劳教所是什么地方？是专门管理教育那些有劣迹的人的所在。凡是来这里的，大多是吃鸦片、卖屁股、打架斗殴、骗人财色的不法男女；和这些人在一起，郓哥虽然机灵、勤快，从不惹事，终究胆小怕事，又不张扬，免不得隔三差五地挨打，月末发的几串铜钱也总被他们搜了去买烟抽。后来被一个老管教发现，训了那些人，还扣了其中两人每月两天的假期，又将郓哥换了工区、住房。
      郓哥的同屋“工”友（有别于监狱的狱友）中，有两个与他很要好，一个是不足二十岁的半大孩子，虽然满脸稚气，却好像看破世事，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说：他曾经有个幸福的家庭，还有一个妹妹，早年父母做小本生意，起早贪黑，摸爬滚打，虽是劳苦，却也恩爱；后来钱多了，父亲开办了厂子、公司，又加入了什么组织，还当上了什么代表、委员，每日与官员们吃喝厮混，又学着衙门里官员的生活方式，包养了两个女大学生，就和母亲闹离婚，把母亲给蹬了。他气愤不过，怀里揣了把菜刀，要闯进公司与他父亲拼命，被保安拦下，他父亲一狠心，请了几次公安局长的客，就把他送这里来了。
      另一个是戴了一副近视镜的廋高个青年，姓莫，名然，字从政，是一所师范学堂里的高材生，吹、拉、弹、唱、写，样样具精，劳教所墙上的美术字就是他写的。他说上大四时，同班一个女生死缠硬磨追他，还和他同居了一段时间；后来毕业，那女的去找她新提拔当镇长的一个表叔给跑工作，表叔看她身材、脸蛋还算端正，就提出肉体交易的要求，二人当即在镇长办公室的套间里做了“吕”字，后来果然被分到一所学校任教。从政是从农村出来的，没钱、没权、没路子，分配不了，他几次去找那女同学商量，那女的就躲着不见，一次从学校回去的路上，还莫名其妙的被一群不相识的人打了；继而又和他翻了脸，告他耍流氓，再后来，就被送来劳教所了。
      这三人既是好友，免不了在一起的时光就多些，从政说愿教郓哥认字，将来出去了会有用处，郓哥也乐意学，自此以后，每日闲下来时，或三五个，或七八个，不觉一年有余，郓哥已经认了一千多字，不但能将百家姓、千字文背下来，也比那多次在会议上、公众场合把“楷模”念做“秸模”,把“拘留所”念做“狗留所”的金翠莲副书记认的字还多哩！
      郓哥在劳教所里，不觉已是三年，早已熬成了“老兵”，两个“工友”也已经出去；这日老管教找他，说是明天劳教期满，可以出去了，就叫他整理物品做些准备，不用再干活了。
      第二日，郓哥领了《解除劳动教养通知书》，怀里揣着攒下的几十串铜钱，给老管教鞠了个躬，告别这消磨了他三年时光的砖窑，坐上班车，回到了阳谷县。
此时的阳谷县，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街宽了，路直了，楼房也多了、高了，郓哥旧日居住的蛤蟆街臭水胡同已被列入整体搬迁改造地段，武松想在这里搞个稀有动物园，阮家三兄弟想在这里建造一个游泳场和水族馆；吴用则想把这里搞成弘扬孔子文化的碑林、文庙；高廉也没忘记叔父高俅发迹前的绝活——踢球，就指示叫把这里开辟成一个包含有现代化设施足球场地的体育场馆，既可组织大型体育比赛，增加经济收益，平时又能让平民百姓休息活动，高廉这么一指示，别人也不敢争，就这么定了下来。
      搬迁说起来容易，办起来难，首先是往那里搬，其次是资金那里来；高廉就指示：先行拆除旧房，资金由土地开发单位或使用单位买单；阳谷县没有大企业，收入有限，每年的课税除了上交国库外，连糊口都不足，那来的钱？高廉就说：可以让银行搞按揭贷款，让他们买房租房都行，补偿款以后每年给一些，逐年解决。又指示将那阻拦拆房的钉子户抓了几个扔进笼子。随后推挖机就轰隆隆地开了过去，只几天，那里就成了一片平地。
      郓哥的破房子被拆了以后，一时没了住处，只得每晚偎条破被子在推过的场子边歇息；又见残砖破瓦下，遗留有碎铜烂铁、塑料瓶盒以及废纸线屑之类的废弃物品，就都收拢一起，用旧麻袋装了，送到收废品处，竟也换了几十串钱，就借了一辆破推车，做了个手摇鼓，买了杆秤，做起了串巷子收破烂的活。这样过了三日，到第四天下午，就在一条巷子里，被一群同是收破烂的揪住打了一顿，身上的几串钱也被抢了去，郓哥待要报官，那群人早跑了，一个未曾动手的外地老头将他拉到一边劝导说：“你是本地人，咋不懂行规哩”？郓哥问啥子行规，老头说：“各地方都有个土地爷，你在人家地盘上混，就得听人家的，比如我吧，干这收破烂的活，得用掌柜（破烂王）的车，每月十串租金，住在他盖的简易棚里，每月也得二十串租金，收的破烂也得卖给他，每月结一次帐，你只挣个跑腿差价”。
      郓哥暗自叹息道：这社会是咋了？监狱里有牢头狱霸，菜市场有菜霸，讨饭的丐帮中有帮主，连这收破烂的，也得由“破烂王”管着！

逍遥马

哈哈，写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