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裕印象记及央视CCTV钢琴大赛参赛始末(上)
沈文裕印象记及央视CCTV钢琴大赛参赛始末(上)沈文裕印象
在某种神奇缘分的指引下,我敲开了沈文裕的家门。
虽说在此之前,我已经听说过他的所有故事传奇及流言,也将他的传记熟读过很多遍,但见到沈文裕本人,还是有些惊讶。他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文裕个儿不高,肌肤白净,身上却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好像与他身边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让人最难忘的是他的眼睛,梁遇春写徐志摩时,曾经说“他的眸子是银灰色的,他总是带着光亮而惊奇的眼神面对生活”,一直以来,这银灰色的眸子只存留在我的想象中,我想,这样的形容也许这只是文人的夸张——可是看到沈文裕的一瞬间,我脑子里突然浮起了这句话,对,文裕的眸子就是那种银灰色的,异常的纯净,光亮。可以说,从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被完全吸引了。
文裕显然不擅言辞,简单地寒暄几句后,就进他那间由客厅里隔出来的小琴房里去练琴了,住宅小区过了十二点半就是午休时间,所以他要争分夺秒地练琴。琴房里传来一串流畅悦耳的琴音。我无心交谈,进琴房看他弹琴,文裕的手很漂亮,虽然没有想象中那样修长,但键盘上却显得那样灵动轻盈,无论多难的曲子在他手下,都是那样随心所欲。
文裕很投入他的演奏,嗓子里不时发出低沉的吟唱。一曲终了,文裕停下来问我:你最想听什么?我说你愿弹什么我就听什么。他说,那我弹一首《钟》吧,很多人都喜欢听。于是《钟》的旋律奏响,摹拟的钟声清澈优美,一下就把我吸引住了,我想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钢琴曲。接下来,他又给我弹《野蜂飞舞》,弹自己改编的四个乐章的《黄河》,弹了李斯特的《狂六》……那于我,真是一场音乐视听盛宴,我真希望能无休止地听下去……虽然我算不上文裕的知音,因为我不太懂钢琴,也不能了解他的技巧是如何的出神入化,但我喜欢他指间流出的每一个音符。
尽管在媒体的报道下,沈文裕的形象自大而狂妄,但我眼里的文裕却礼貌而腼腆。一开始,我只觉得他是一个内心单纯,有着惊人天赋的孩子。但更深入地了解之后,我才感觉到他的不同一般,他不仅有思考,而且有观察,对他的音乐,对他的人生,对他周围的世界。他的思考,渗透在对钢琴的每一次按键之中,我曾经惊叹地问他,你的手为什么能弹这么快?他说,我不是用手在弹,是用脑。我还问他,你每天练这些曲子,难道就不会厌倦吗?他惊异地说,怎么会呢?我每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情绪下弹这些曲子,它们都是不一样的!和文裕的交流让我深深感受到,对音乐的爱,是这样渗透到灵魂和骨髓。除了他热爱的钢琴,文裕还向我提到他喜欢看的电影,喜欢的演员,讲述他生活里遇到的种种趣事和新鲜事,也描摹他生活中遇到的形色事件,各种人生百态,他说,权力使人愚蠢。
沈文裕对于钢琴有着绝对自信,所以面对媒体,他是那样口无遮拦,一点心机都没有,在他身上,我全然看不到世故二字。但也正因如此,他遭受了太多的流言与非议。沈文裕笑着对我说,人家都说我脸皮厚,比万里长城竖起来量还要厚,比防弹玻璃还要厚,子弹也打不进去。他在调侃自己,可这段话却让我开心不起来。可想而知,在他二十二岁的人生里,经历多少风雨,面临了多少攻击辱骂。如果不是“脸皮厚”,恐怕早就支撑不过来了。
一开始,和所有人一样,对于文裕,我总觉得他演奏事业上的曲折与他的父亲的某些决定有关。甚至有一次,我私下问文裕,你会怨你父亲吗?是他执意要你回国发展,这条道路看来并不是那么好走。文裕认真地回答,我爸爸很爱我,他非常尊重我的选择,所做的一切,都是和我商量之后我们一起做出决定的。
和文裕父亲肖先生聊天时,他却明显有些疚意。他告诉我,自己当初做出这个决定时,顶着很大的压力,他曾经问过文裕,如果回国后,两年之内不能开演奏会,只能关在家里弹琴,他能接受吗?文裕回答,只要能每天弹琴,就算十年不开演奏会,他也不怕。肖先生还提到,文裕的启蒙老师刘建平去世之前,曾经给沈文裕留下遗言:学成,归国,将来赶超世界十大钢琴家。这句话,深深铭刻在文裕的脑海里,他早已打算好,要用一生来实践。
和他的家人越走越近,便越来越能够理解他们,为了维护文裕的这份纯净,他们顶着何等巨大的压力。很多人建议,沈文裕应该更多的溶入社会,更多的懂人情世故,而不应该像现在一样除了弹琴什么也不管。其实,这是最深的误解。这么多年来,文裕何尝不在经历,不在感受他的人生百态,单纯的笑容背后,早已积累了许多对人以及对世情的洞察,人生的种种起落,个中辛酸,也许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只是,他不太愿去应对世人,不屑去与谁争辩或做秀,更不想让浮躁的世事对他的琴声有更多的干扰。他只想弹琴,因为那才能够带给他人生至上的快乐。
如果说之前,沈文裕只是以他的天赋及纯净打动了我,并让我产生了一种要保护这种天赋与纯净的冲动。那么在南昌的演出经历,沈文裕把我彻底变成了他的粉丝。南昌的钢琴演奏会是我为文裕联系的第一场演出。
从机场接沈文裕回来,车上他便开始我和谈论起了《小王子》。说到《小王子》,有一段典故,因为文裕眼神以及内心的纯净常常给我一种星外来客的错觉,我向朋友感叹,说沈文裕实在太像小王子了,为此,我还特地买了一本童话《小王子》送给沈文裕。我也没当回事,可没想到文裕却很认真地读起来了。每次见到我,都要谈谈他读到哪儿了,有什么想法。他很惊讶于我为什么要把他比作小王子,因为他感觉自己和小王子差异实在是太大了,最后他下结论,这应该是一本女人看的书。的确,把文裕比作小王子,这是我这类女人的思维逻辑,其实文裕本人更爱读的是哲学书,他的确如美国《纽约时报》所评价的一样,是一位冷静的哲学家式的钢琴天才,他的琴声,再激情洋溢之处,我都能感受到某种理性的清晰。但我还是想告诉他,他和小王子仍然有相同之处,最大的相同之处就在于,他们一样纯净,在这个有着太多污浊之气的地球上,他们就像星外来客一样,令人惊叹。
吃饭的时候,文裕又提到我让他填的一份个人档案,档案里有一栏,叫最喜欢的动物,他要填老虎与鳄鱼,老虎也许大家都能理解,因为文裕属虎,父亲却建议说,鳄鱼就别填了吧,也太凶了。文裕便向我解释为什么他喜欢鳄鱼。他说看动物节目,觉得其它都不好看,最爱看的就是鳄鱼。别看鳄鱼看上去懒惰,其实极具智慧,不需要张扬的时候,如同一段枯木浮在水中,一旦需要,便可以让足以震慑任何生物的力量瞬间爆发,精确,有效。而且,鳄鱼还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和应对环境的适应力……总之,它身上,集中了智慧,沉着,迅捷……当然,还包括脸皮厚,能对付一切攻击……我知道,文裕谈的是其实是自己,自己对智慧,以及力量的渴望。这就是最真实的沈文裕。
在师大和艺术剧院,沈文裕进行了两场演出,两场演出都引起了乐迷们的疯狂追堵,签字,拍照……在艺术剧院演出两个小时之后,穿着单薄的演出服的沈文裕,被乐迷们围了一个多小时,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想去把他拉开,文裕却摆摆手,说,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我知道,他是不想让乐迷们失望。可是有谁知道,刚才从舞台上下来的沈文裕,早已大汗淋漓,湿透衣襟呢?其时已是十一月中旬,如果不及时换掉衣服,也许就会引起感冒。文裕的每场演出都是爱乐者的盛宴,南昌也不例外,肖邦的两首作品,伊斯拉美,狂二,彼德鲁什卡,自己改编的独奏版四个乐章的黄河,钟,野蜂飞舞……在一场演出中集中如此多高难的作品,对许多演奏家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对于沈文裕,却是如此举重若轻,然而只要弹过钢琴的人就会明白,每一场演出,不管是体力上还是精神上,文裕都在挑战极限,他渴望挑战极限,他说,一切最艰难的东西都对他充满了诱惑。肖先生却感叹地对我说,他那是在玩命。
南昌的演奏会是成功的,不仅让我看到了文裕的巨大气场和煽动力,更让我看到了一个艺术家的优秀品质。天才是先天的,严谨却是后天的。在准备整个演出的过程中,从练琴到监督调琴师调琴,文裕是如此的要求完美与一丝不苟。上台前的文裕忽略了身边每个人的存在,像入定一样,几乎是全身心的投入,在去演出的路上,他还一边听着大师的CD碟,手指下意识地在膝间弹跳着,他严格地控制晚餐进食,他在舞台后跑动,进行演出前的四肢活动训练……所有这些细节,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我终于明白,一个音符不错的神话是如何制造出来的。如果说以前我只是欣赏他,喜欢他,但是,经过这次演奏会之后,我却对他产生了油然的尊重,那是对一位艺术家品质的尊重。不管拿多少回报,面对什么样的观众,身处什么样的舞台,他都一样用心去对待自己的每一场钢琴演奏。从那一刻起,沈文裕在我眼里不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名真正的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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