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人不眠
那夜,人不眠激流文学社 李孟卓
万籁俱寂,惟有墙角残存的一两只蛐蛐在重复着单调的歌曲 ,歌声时起时伏,哀婉凄切。大块的黑暗压下来,为所欲为。树,经它的缠绕,如怪兽样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愈见恐怖;墙,经它的笼罩,黑乎乎似乎要倒下来压垮一切,愈见冷寂;空气因它的弥漫,也凝固成了漆黑的一团,愈见浑浊。
“涵,几点了?你爸怎么还没回来?”母亲焦急地问。
“九点五十,妈,爸今天去哪儿了?”涵很关切的声音。
“镇上干活去了。每日里九点就到家了,今天咋了还不回来?”母亲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的喉咙就像被棉花团塞住了。
涵停下了手中的笔,茫然地望着窗外的黑暗。民工干活的情形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他似乎看到了高高的脚手架上,凛冽的寒风吹开了他们薄薄的衣衫,小刀子似的在他们粗糙的大手上划出一道道血痕,流出的鲜血连同沾在手上的泥灰凝固在一起,变成灰褐色。可他们毫不在意这让城里人都要上医院的伤口,一样的和灰,砌砖……他们曾经光滑的额头被风霜刻下了一道道皱纹,额头上浸出的汗水亮晶晶的,刺骨的寒风带了热气,只留下巴凉精湿的一片。在这群人中,涵看到了父亲:一个跛着腿的中年人步履蹒跚,身子一高一低的摇晃着,艰难的推着沉重的砖车……“爸——”涵不敢再想下去,低下了头,默念着父亲。
“妈,别让爸上建筑队了。”
“傻孩子,不上建筑队去哪?去年你爸到邻村那家工厂干了一年活儿,才领了俩月的工资,还不够你交学费。前两天他去镇上上建筑队,楼盖起就给钱。咱家上月买化肥,买种子,犁地,耙地,耩地,都是钱啊。昨天买煤球的200元还是借你张伯的。这不,还得给你准备生活费啊,你爸再不去打工,咱们就没法过了。”
起风了,秋风夹着尘土撞开了窗子,涵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他冲出房门,母亲追出来:
“涵,你哪里去?”
“我找我爸去。”
“再等会儿吧,再不回来我们一块儿去。”
涵和母亲站在村口,吃力地辨识着村路远方的黑暗中有没有移动的人影。风不时地向涵袭来,它仿佛是持着刀枪的魔鬼,“咴---咴---”的嚎叫着刺向人的脸颊。涵眼中充满了泪水,对这黑暗的远方喊着:
“爸,你回来吧,我不要你去打工了。”
涵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回应他的只有哗啦啦的树叶声。涵想起五年前,父亲也是在建筑队上干活,被坍塌的楼板砸折了腿,没钱住医院落下了终身残疾 。可现在,为了自己,父亲又上建筑队了!涵不敢想象父亲拖着伤腿艰难劳动的情形。
黑暗深处传来窸窸簌簌的响声,长时间站在暗夜里的涵分辨出远处有人影晃动,是父亲!涵的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由紧绷而轻松,由沉重而欢快。他飞奔过去,一下子抱住蹒跚着的父亲。
“爸!”
父亲长满老茧硬硬的大手摩挲着涵流泪的脸:
“自行车坏了,夜里没人修,只好推着回来,你们在这里等啥呀!”
父亲的手暖暖的,涵想起来小时候依偎在父亲的怀里,指着月亮:
“爸,月亮里有什么呀?”
父亲总会眯起眼睛说,噢,有嫦娥,玉兔。然后又给他讲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的故事。可今晚,看着日渐衰老的父亲,涵心里一阵疼痛。
深夜,涵还坐在灯光下,他打开日记,写道:
“爸,妈,我一定要争气,努力学习,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那夜,涵无眠。
风依旧,人依旧,房屋依旧,而一个灵魂却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注 :该生已升入河南科技大学林学院
[ 本帖最后由 阳光 于 2008-10-31 23:27 编辑 ] 愿阳光照到每个地方 是的,不能眠,为生我养我的父老乡亲。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方式。
再穷不能穷孩子,应该给孩子上学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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